4
“啊，这个简单。”托尼从史蒂夫手里接过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这个公式你们学了吗？我不知道这有没有超过你们的教材大纲。”他工整地画了一个图，“这个公式的原理是这样的……”
这一天的傍晚，暮色倾辉，史蒂夫站在托尼的书房里，仔细听着他的雇主为他解一道物理难题。托尼坐在书桌前，伏案疾书，三两下就将解题过程写得清楚明了。男孩弯腰俯身，想要将那一页字看得更清晰，两颗头颅靠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托尼热烘烘的鼻息。
“所以最后答案就是这个，明白了吗？”托尼抬起头看着男孩，耐心地问。
“嗯。”史蒂夫点点头，眉头还是蹙着。
托尼细细想了一下，动手在题目上改了几个字，“那好，如果我把这道题的条件改成这样呢？你能做出来吗？”
史蒂夫接过纸，犹豫着说：“我试试看。”说完他走到另一边的桌前坐下，安静地做题。
托尼枕在转椅上，闭目养神。几分钟后，史蒂夫又回来，把纸放在托尼面前，稍显忐忑地说：“我算出来了，你看看。”
托尼睁开眼，在那几行字上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倏地一笑，“好了，你做对了，快别皱着眉毛了。”
史蒂夫舒展了面容，微笑着说：“谢谢你，斯塔克先生。”
“小意思，以后有题不会做，尽管来问我。我敢保证，我比你学校的整个教师团队加起来都要强得多。”
史蒂夫望着男人自信的神情，不自觉笑得更开了些，“让托尼·斯塔克来做一道高中物理题，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没所谓，学问不分高低。”托尼豁达地耸耸肩膀，他说：“你今年就要毕业了吧，想好大学攻读什么方向了吗？”
史蒂夫说：“我想修读美术类的专业。”
“那你对物理这么上心干嘛？”
“这是我的选修课。虽然是选修，但既然学了，当然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哟，想当学霸啊？”
史蒂夫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没有，我没有什么天赋，和你不能比。”
托尼站起来，拿笔杆子敲了敲史蒂夫的脑门，笑嘻嘻地说：“那当然，我又不是学霸，我是天才。”
“是是是，你是活着的传奇，是人类的财富，是不可跨越的高峰。”史蒂夫配合着弯腰点头。
托尼歪着嘴巴笑得愉悦，过了一会儿，他撞了撞史蒂夫的胳膊，说道：“嘿，天都黑了，留下来吃饭吧？”
史蒂夫的眼睛一斜，“想要我给你做饭就直说。”
托尼嬉皮笑脸，“就是这个意思。”
“想吃什么？”
“冰箱里有羊排，我们烤着吃吧。”
5
名贵的油画落了一层积灰，男孩踮高脚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画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远处慢慢靠近，豪宅的主人趿拉着拖鞋，从走廊绕到客厅，“你不来了？好吧，之后再定时间。”
史蒂夫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了眼他的雇主，好奇地问：“有客人要来？”
托尼挂掉电话，侧身望向画前的人，回答道：“是我的发型师，原本今天要来的，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史蒂夫放下手里的抹布，几步走过来，借着身高优势看了看托尼的头发顶，“你要剪头发？”
托尼退后一步，“不是，染发。”
“为什么？现在的发色就挺好。”
“白头发冒出来了。”托尼心不在焉地说，指头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滑着。
史蒂夫追上去一步，脑袋凑过去在托尼的头上细细看着，对方的耳鬓处藏着几缕白丝，“就一点点啊。”
托尼没理会史蒂夫的话，转而说道：“我另找一个发型师好了。”
史蒂夫瞄了眼正在查找通讯录的托尼，“你很介意这个？”
托尼动作一顿，淡淡地说：“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
史蒂夫眨巴两下眼，在托尼将要按下拨打键前，一把夺过了手机。
“别闹。”托尼冲着男孩摊开手，温和地叹叹气。
“你的发型师是不是收费可高了？”
“还行吧，几百美元而已。”
男孩的嘴巴张开，傻乎乎地呆愣一秒后才说：“真贵啊。”浅蓝眼珠轱辘一转，“不如我来给你染吧？你头发短，染起来很容易的。”
“都说了别闹。”托尼说着就来抢手机。
史蒂夫快速把手背到身后，不让男人拿走，“真的真的，我只收十美元就行，童叟无欺。”
托尼站在对面，也懒得抢了，脑袋一歪，沉默地看着史蒂夫，大大的眼睛里半是嗔怪半是无奈，像是在无声控诉。
史蒂夫笑弯了眼，把手机放在咖啡桌上，边倒退着边说话：“说好了啊，我这就出去买染发膏。”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地钻出了门。
约莫四十分钟后，史蒂夫骑着自行车满载而归。除了一盒染发膏外，他还带回了一袋炸薯条和炸鸡块。男孩把托尼从工作间里抓了出来，后者放下扳手后面色下沉，直到史蒂夫把那袋吃的塞他怀里才缓和起来。下午的阳光明灿灿的，史蒂夫一路把人拉到后院房檐下坐着，那一处采光极好，每一根发丝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柔顺的发，卷曲的发梢勾住了指头，男孩嘟囔着：“其实我觉得有点儿泛白的头发更好看，很有书卷气。”
“我才不要当书呆子。”托尼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
梳子与头发亲密接触，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不是书呆子，是看上去很优雅的意思。”
“别废话了，染吧。”他坐直了些，又突然说：“等等，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给人染发吧？”
“嗯，是啊。”史蒂夫若无其事地拿起说明书看着，他察觉到托尼想要起身的意图，一只手牢牢摁在对方的肩膀上，“别担心，我看看说明就会了。”
“……别拿我的脑袋开玩笑。”
“好了，看完了，我开始了。”史蒂夫戴好塑料手套，拧开瓶瓶罐罐，“别乱动，不然弄到你脸上，很难洗掉的。”
“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托尼的眼皮往上翻了翻，却也看不到在自己头顶动作的一双手。
史蒂夫微微嘟着嘴，神情专注地用染发膏涂抹白发，“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十美元也是能买来好手艺的啊。”
托尼的嘴皮子动了几下，最后懒得说话了，自暴自弃地直往嘴里塞食物。
为数不多的白发覆盖完后，剩下的头发丝儿也被史蒂夫细致地均匀染好。他摘掉手套，围着托尼转了一圈，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嗯——看起来不错，等个二十分钟就能去洗了。”
“这么快就弄完了？”托尼抬手想去摸，马上被史蒂夫抓住手腕，“别碰，你又不是长头发，当然很快。”男孩伸手把对方落在额间的一缕发丝捋到脑后，再轻轻揩去额上的那点深色痕迹，迅速擦净手上的染发膏。
“不行，我要去照照镜子。”说完托尼就把快餐袋甩给史蒂夫，滴溜溜进了屋子。一会儿他又走出来，史蒂夫气定神闲地看过去，问：“还满意吗？”
托尼拉长嘴角，双手抱胸，说：“看不出来，整个脑袋上黑乎乎的。”
史蒂夫解决了最后一点鸡块，鼓着腮帮子说：“洗完就知道了，别急。”他把现场收拾干净，顶着大太阳跑到院子里，拧开水管浇花。男孩似乎对托尼的后花园钟爱有加。打理花园原本属于园丁的活儿，而这座豪宅的主人显然对不声不响的植物没什么兴趣，搬进来后，根本没有想过聘请个园丁来管理他的花园，以至于后院里杂草丛生，珍贵的花卉枯败了不少，存活下来的没有经受修剪，张牙舞爪地乱长着，和野生的无异。但史蒂夫的到来改变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命运，草坪被修剪整齐，每周花圃里的杂草都被拔除，剪枝、绑扎，散乱的枝条有了整齐的造型。
日光炽烈，史蒂夫手持水管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植物前，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擦汗，挪动步子，去灌溉下一批。一只蜜蜂嗡嗡嗡地横冲直撞而来，史蒂夫后仰着身子避开了，无奈那蜜蜂飞开一圈又折返回来，围在他身边打转。他挥挥手驱赶它，干脆换了另一个站位，轻声说：“快出去，你进错地方了，我们这儿的孩子们都还没有开花，等开花了你再来。”
托尼靠在屋檐下，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扬了起来。他伸长脖子，冲院子里的人喊道：“它可能不是来采花的，兴许是看上你了。”
“胡扯。”史蒂夫斜人一眼，转过身子，作势要把水管对准那个出言调侃的人，对方立马下意识地向后躲窜，史蒂夫才笑呵呵地作罢。他关掉水，指着地上的一堆藤蔓植物说道：“你说给它们搭个支架怎么样？”
托尼瞥了一眼，“随你喜欢，杂物间里好像还有些木条。”
“有的。”史蒂夫倒是更门儿清，“我去拿。”他总是雷厉风行，一刻也闲不下来似的。男孩哒哒哒进了房，几秒后跑回来，扒在院门口探出个脑袋，提醒托尼：“到时间了，你可以去洗了。”
托尼擦着头发出现在后院时，史蒂夫正蹲在烈日下扎着木条，原本白净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在注意到托尼后，男孩扔下了手上的活儿，在水龙头下冲掉双手间的泥，快步走过去。毛巾被修长的手拿走，罩在湿发上轻轻揉搓。托尼被拉到了太阳下站着，男孩靠近他身边，对着光扒拉几下头发，检查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染上色了。棕色的发丝在金光下闪着柔亮的光泽，丝滑的发质如同一片流淌着的巧克力浆。
“怎么样？”托尼略显期待地问。
史蒂夫故作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可以炒了你的发型师了，很显然你有了更好的选择。”
托尼撇过脸低低笑着，手指插进自己的卷发里，把头发拨得松散，似乎是想要让它干得更快。“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
史蒂夫静静地笑着。海风吹拂，潮湿的空气里卷来托尼的发香，轻柔地扑在史蒂夫的脸上。男孩扇动长长的睫毛，在香气里悄悄地拉长了呼吸。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