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嘀嘀嘀电子音在秋日的清晨突兀响起，一只赤条条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住了小巧的闹钟，熟练地按下开关，房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一颗金色脑袋从床头抬起，面容英俊的男青年把那闹钟拿到跟前，双眼睁开小小的一条缝，瞟了一眼钟面上的时间，紧接着懊恼地哼唧一声，揉揉眼睛，翻了个身。
热乎乎的气息打在他的鼻尖，金发青年不用睁眼也知道那是谁的呼吸，他把手臂缩回被子里，抱回枕边的人。怀里的人也被先前的闹铃声吵醒，在史蒂夫的胸口黏糊地嘟囔一声：“几点了？”
“还早，再睡会儿，晚点我叫你。”史蒂夫用嘴唇碰碰怀中人的额头，柔声安抚道。卷发男人把脸蹭向史蒂夫裸露的胸膛，他下巴上的山羊胡扎得史蒂夫又刺又痒。
史蒂夫静待了片刻，等到小胡子又重新睡了过去才慢慢松开怀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以免打扰到床上人的睡眠。他一如往常地钻进浴室里洗漱，冷水扑面击退了晨起的倦意。
橘色阳光从一整面透亮的落地窗外倾洒进来，照耀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冰箱门开开关关，锋利的刀具在切割蔬果时发出嘎兹嘎兹的清脆声响，鸡蛋液流淌在平底锅上，摊开成太阳的色泽和形状。两份早餐在他手下快速成型，他用上了那人新买的暗花瓷盘，连同刀叉一起摆在桌边。
做完了这一切，史蒂夫才摸回卧室。厚重的窗帘还没拉开，房间里温暖却昏暗，白色的床上拱着一个大大的鼓包，几缕深色头发从被子里冒出来，散乱在枕头上。“起床了，托尼。”史蒂夫靠近床边，弯着腰扒下被子，露出被蒙在里面的一张脸。床上的人抖抖睫毛，被捂得酡红的脸皱了皱，意味不明又略带敷衍地嗯嗯两声。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昨晚答应过我会早起的。”史蒂夫俯身凑下去，轻声说着。托尼感受到史蒂夫的声音靠近，伸展出两只胳膊挂住了对方的脖子，史蒂夫顺势穿过托尼的腋下，把托尼整个抱住，稍稍用力就把人从被窝里提了出来，让他靠坐在床头才放开手。
托尼这会儿才懒懒地张开眼来，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同样是未着一缕的赤裸裸，他的胸口还印着几个新鲜的玫瑰痕迹，但史蒂夫已经不会再为此脸红心跳了，反正自从他们住在一起后，这些印迹就没消退过，这处褪色了，过几天那处又会再种上新的。
史蒂夫拉开窗帘，耀眼的金光顷刻窜进屋子里，带着暖人的温度笼罩在两人的身上，与他们亲切地打着招呼。托尼快速眨巴几下眼，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亮堂。“明知道我今天要早起，你昨晚还那么折腾我？”
史蒂夫背靠窗户，抱着手臂对着托尼笑道：“如果我没记错，是你说毕业礼前夜要好好庆祝一下的。”
对面的人笑意盈盈地剜了他一眼，不再多说，慢慢悠悠地动身起床。
托尼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头发已经打理好，胡子也已然精心修剪过，他接过史蒂夫递来的牛奶，在喝下之前，迎上史蒂夫的视线，吐露着满嘴薄荷牙膏的气味，轻声说了句“早上好”，并简短又习惯性地分享了一个早安吻。
史蒂夫身着学士袍，头戴方帽，微笑站立着与好友们合照留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泰迪熊的布偶——那是娜塔莎送给他的，熊身的衣服上有着学院的徽章。而巴基送了他一支做工精美的钢笔，笔身是特别的纯白，透着浅浅的玳瑁纹路。史蒂夫趁着娜塔莎与其他人交谈时，靠近巴基小声揶揄着：“我本来以为你会送我一盒发光的水果味避孕套。”
巴基瞟了娜塔莎的背影一眼，用气音说道：“我就知道你想要那个！其实我已经买好了，但是娜塔莎说我送那玩意儿会毁了你的毕业礼。”
“回头再给我。”史蒂夫抖着一边的眉毛，拍拍巴基的肩膀。
佩珀不久后也抵达了礼堂门前，她一身全黑的女款西服，手上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利落精神得像个女特工。她看看手表，冲着史蒂夫埋怨起来：“别告诉我都这个时间了，托尼还在家里睡懒觉，你是不是太由着他了？”
史蒂夫吭哧笑几声，回答道：“不，不是的，他很早就起床了，这会儿去接我母亲了。”
佩珀点点头，抬手帮史蒂夫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学士帽，“恭喜你，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说完她打开了手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报纸递到史蒂夫面前。
史蒂夫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入眼就是一行醒目的黑体头条——“斯塔克工业CEO佩珀·波兹承认与托尼·斯塔克恋情告终，双方已于日前解除婚约”，他粗略地扫了一眼采访内容，大部分篇幅还是关于斯塔克工业的未来发展战略和即将推出的几款新产品，只是开头直接明了地交代了一段两人的分手原因以及各自的“感情现状”。
“这份报纸明天就会发行出去，还有几家传媒的新闻头条我也预先打点好了。”佩珀补充道。
史蒂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等这样的一则消息。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出门约会，身边都跟着一个戴帽遮眼的情人，时间久到让他把遮遮掩掩当成了常态。如今笼在他们头上唯一的一层阴影已经被揭掉，再也没有什么能限制他们了。他在这时想到，上回新年到来时，他和托尼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盖着同一条毯子，一边说笑一边看着有趣的脱口秀度过，而这一次，他可以和托尼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中央，观看节日的彩灯和盛放的烟火，在敲响的新年钟声里，旁若无人地接吻。
史蒂夫紧紧攥着报纸，把那薄薄的纸张捏的变了形，他由衷地对佩珀充满感激，略微傻气地笑着对她说：“谢谢你，佩珀，谢谢。”
远处的宽路上驶来一辆打眼的橙色跑车，几分钟后，一男一女从台阶处走了过来。莎拉一袭深蓝色长裙，身边的小胡子难得稳重，一身麻灰西装，两个人挽着手臂并排走着，不像是来参加毕业典礼，倒像是在走红地毯。
“你的眼光不错。”史蒂夫与莎拉拥抱以后，冲托尼说道。
托尼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在女性的穿着打扮上，我可算得上是半个专家。”
佩珀用高跟鞋踢了踢托尼的脚踝，给了他一记眼刀。托尼却在史蒂夫宠溺的笑容下挺直腰板，无所畏惧地向佩珀耸肩撇嘴。
莎拉的礼物是一条领带，黑色底布，白色波点，不算花哨，却稍显俏皮。众人看着史蒂夫怀里满满当当的礼物，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了中年富豪身上。史蒂夫率先察觉出了这意味，开口说道：“托尼昨晚已经给过我礼物了，我很喜欢。”
巴基听完，心领神会地吹了声口哨。
托尼握着拳头挡在嘴前，清了清嗓子，“事实上，我还有礼物给你。”他对着史蒂夫努了努嘴，“你今天还没查收邮件的吧？打开手机看看。”
史蒂夫狐疑地拿出手机，在未读邮件里扫视着，他看到了其中一个邮件名，心头一颤，继而点开来，将那不长的内容反复看了两遍，“天啊，托尼。”那是一封录用信，发件人是一间他一直心仪的著名设计公司，他曾在一次与托尼的谈话里，无意中提到过。史蒂夫似不敢相信般，再次确认了一遍，“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托你觉得当下史蒂夫的反应可爱极了，“我不过是把你的毕业设计发给了他们，外加一些你这几年里画的一些作品，他们看过了，表示很欣赏，所以邀请你加入他们。”
史蒂夫将信将疑地瞅着托尼，“真的？”
托尼摊手，“除开黑了你的邮箱来跟他们通信之外，我没有做别的任何事，我发誓他们根本不知道电脑背后就是伟大的托尼·斯塔克。”
“我作证，他压根没来找我要过谁的电话号码。”佩珀迅速帮腔。
史蒂夫看起来就像个突然在冰天雪地里刨出了一大堆松果的小松鼠，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笑还是哭，“对不起，托尼，我只是太高兴了。”他这会儿倒真像个大男孩一样，张开双臂要来索抱，却在手搭上托尼腰侧的时候，脸色忽地一变，愁容满面。
“怎么了？”托尼歪头问。
“我记得这间公司在洛杉矶。”
“是的，所以呢？”
“那儿离这里很远。”
托尼咯咯笑着，环抱住他，“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我当然会陪你去。”
史蒂夫颔首，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两人的睫毛尖也几乎就要交错，他在心底不满于言语的匮乏，让他只能连连感叹：“哦，托尼，托尼。”
“我在马里布有套别墅，三面环海，流线型设计，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自由之城’，回去给你看照片。”托尼眉飞色舞地说着。
“小公寓就够了，我们只有两个人，托尼。”史蒂夫并不赞同。
“海边别墅，我们有现成的房子，史蒂夫，别告诉我你要去租公寓。”
“公寓，托尼。”
“别墅。”
“公寓。”
“别墅。”
“公寓。”
“好，你住公寓，我自己住别墅，我们分开住。”
“……托尼。”
“别墅？”
“好的，别墅。”
时间临近典礼开始，娜塔莎提醒他们是时候进场了。就在所有人都转身向大门走去时，史蒂夫突然出声叫停：“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应该一起拍张合照。”他说完跑到前面，就近找了个同学，把相机递给他，请求那人为他们拍照。
史蒂夫站在托尼和莎拉的中间，原本就高挑的个子，戴着帽子比别人都高出一大截，佩珀轻轻靠在托尼的身侧，巴基和娜塔莎互相搂着紧贴在莎拉的左手边。对面的同学正在数着一二三，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不知道从哪里乘风飘来，调皮地落在托尼的肩头，史蒂夫伸手替他拂掉，托尼扭过头来与他相视一笑，棕眼蓝眼弯出相似的温柔弧度。
“刚才有两位没看镜头，我们再来一遍。”同学负责地检查了一遍照片后冲他们比划着说。
史蒂夫在背后抬起一只手，牢牢地搂住托尼的腰身，他正过脸，看向镜头，灿烂一笑，“好，再来。”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