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Her》AU，一方普通人，没有钢铁侠，Tony Stark是神盾局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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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降中的飞机像脱离运行轨道的破裂行星，伴随着刺耳的电子警报音和呱啦啦的呼啸声迅猛坠落。Peggy的黑白照片已经从前方掉落，颠簸着提溜滚到了没有光的角落，连带着他对爱情的那点美好期许也被吸入无尽的黑暗。他坐在驾驶座，看着蔚蓝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雪白的浮冰潺潺漂浮，宛如天使的裙摆。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机身一头砸进海里，他随着这猛烈的碰撞摔得人仰马翻，身体重重磕在了机舱门边。这一次他没有像过往生命中的无数次那样，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他只是安然地蜷缩着，等待着。没过多久，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渗透入内，奔腾着向他涌来。
他以为自己会听见一些声音，比如机器呜咽声，比如海水狰狞声，但出乎意料的，一切都很宁静，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被隐去。海水灌入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不过多时就会冲进他的肺里。
冷，这是他此刻的全部感知。机身的碎片在他眼前滑过，转而跌入看不见的深海。他试着去想一些美好又富有希望的事情，像是他们终会取得胜利，男女老少在没有战火的广场上庆祝，人们喝酒，人们跳舞，不知疲倦；像是布鲁克林的街道，路上的报童们兜售着满载好消息的报纸，他们衣着温暖，口袋里总有三两颗糖果。
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头顶的光亮已经离自己遥远，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一抹红色撞进了他的视网膜，Peggy的裙摆撩过他的眼前，她的眼眸明澈，红唇是绽放的玫瑰，她笑着说，Steve，你来了。紧接着舞曲响起，他伸出手想牵住Peggy的手，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只有胸口的挤压感愈发强烈。Peggy似乎因为等得太久而感到失望，她转身离开了。下一秒，Howard出现在面前，对方欢欣雀跃地登上一架小型飞机，大声嚷嚷着，我很快就要找到了Steve了！飞机在天空飞行着，Howard从满头黑发直到两鬓斑白，不过是一瞬。停下，Howard，快停下。Steve想出声制止，却被海水堵塞，发不出半点声音。飞机摇摇晃晃撞上了突然出现的一座石山，碎片四散，从飞机上掉落下来的不是Howard，竟是Bucky。Steve感到致密的黑暗将自己逐渐吞没，剥开皮肉，融化骨血，他就要窒息，也无法再叫一声老友的名字了。
无止尽的沉没，漆黑和寒冷。
在他以为所有的一切终将结束的时候，他听见一丝微弱又渺远的声音，一声呼唤。
Steve，那声音这样呼喊着。低沉却急促，带着成熟男人的暗哑，令人安心的浑厚。
Steve，醒醒——
Steve！
那声音陡然增大，仿佛近在耳边。他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
入眼的仍是一片黑，但窗外的霓虹灯光泄露进来，给这空间轻罩着一层薄淡的彩色光点。他动动眼珠，很快地适应了黑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头顶是他的天花板，他的吊灯，他在他自己的卧室里，正平躺在他的床上。他的感官从梦境里复苏，此时才察觉到自己满头大汗，背部也被冷汗浸湿。
“你醒了？”
Steve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警觉防备地偏头看去。他的终端立在床头柜上，正亮着灯。
“Tony？”他试探着问。
“是的，是我。”AI似乎松了口气。
Steve眨眨眼，在床上动了动身子，没有说话。
“你还好吗？”Tony见他不说话，于是问道。
“你已经消失三天了。”Steve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AI缄口几秒说：“你刚刚做噩梦了。”
梦境碎片在Steve的脑海里掠过，他深锁眉头，从床头坐起，他的手脚还发凉，他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多余的话。
“介意跟我说说吗？那样或许会好受些。”
Steve把头搁在床头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还是那些，飞机、海、我的老友们。”
“你很想他们，是吗？”
“我不能忘记他们，我必须时刻谨记。”Steve轻声说：“只有他们才能证明我不仅仅是一个为了战争而被创造出来的怪物。”
“人们一直都很尊敬你，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你不需要任何证明，你就是你。”
“不，不一样。”他闭眼摇头：“人们需要的，永远只是美国队长，不是我。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不明白我的存在究竟还有多少意义。但值得庆幸的是，没过多久Fury来找我，告诉我这个世界还需要我为之战斗，于是我再次穿上了制服，拿起了盾牌。但你知道吗？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女孩，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早在七十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现在的Steve Rogers只是个过时之人，年纪苍老，却挂着一张浅薄无知的年轻人的脸，除了战斗，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Sam说我可以去参加格斗比赛，那纯粹是玩笑话了，我其实并不喜欢打斗啊。”他浅浅一笑，然而眉宇间尽是苦涩，“事实上，我更希望我从没醒来过，那样或许会更好，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Steve。”AI在深夜里浅浅叹息，他叫男人的名字，声音柔软得不像话：“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想法。”
这话里的成熟感令Steve的胸膛涌起一股微妙的酥麻，那话语像是抚慰又像是责备，令他忍不住侧目，“让你失望了？我知道美国队长应该无惧无畏、一往无前——”
“不，Steve。”Tony有些严肃地打断他：“没有人规定你应该怎么做，没有人苛求你要表现的像个战斗机器一样，美国队长也是人，会有恐惧，会满腹犹疑，会受伤，也会做噩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Steve Rogers和美国队长区分开来，美国队长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没有你的话，它根本毫无意义。”
“我——”
“我还没说完呢。”他的AI似乎还残留了点几天前的坏脾气，“你不要以为只有四十年代的人们才能接纳你，才需要你，现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一样，还记得史密森尼博物馆说的吗？美国队长的精神永不过时。我知道你还没能好好适应眼前的这一切，你和你的队友们也认识不久，给自己一些时间，你会再次拥有你曾经失去的那些，Steve。”
“……”
“你怎么不说话？”AI等了一会儿问。
“我怕你还有话没说完。”Steve似笑非笑地挑眉。
“……我说完了。”AI气呼呼地嚷道：“我没在开玩笑。”
“好好好，我知道。”Steve笑起来，伸手把终端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捧在手心，坏心眼地往空中轻抛一下，再稳稳接住，“谢谢，Tony。”
“嗯。”他的AI总是在接受道谢时表现得很不自然。
“Stark在设计你的时候，给你特意加装了什么情绪治疗程序吗？”他煞有其事地问。
“什么？不，当然没有。”AI居然认认真真地否认了。
“其实我应该好好谢谢他，如果没有他的技术，你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聊天了。”他看似想到了什么，眼眸忽地低垂，“可我上次没给他好脸色看。”
“你讨厌他？”
“不，并不。”
“可照你说的，你对他总有点……不太友好。”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有意要那样的。这有点复杂。”
“哪里复杂？”
“说不清楚，或许是对他的感觉吧，有点复杂。”Steve扭头望着窗外的那轮弯月，云团在黑夜里就像是丝丝烟雾，游走着在月前缠绕撩过。
AI没有追问，他安安静静地躺在Steve的手掌心，凉凉的小金属染上了男人的体温。
“你还睡吗？”良久后，AI出声问他。
Steve苦笑一声，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掌心，“我恐怕睡不着了。”
“那就不睡。”
“你能再陪我聊会儿吗？”
“那还用说？”
Steve愉快地笑笑，他重新缩回被子里，侧躺在枕头上，把AI放在自己枕边，看着那个小小的指示灯在夜里亮着柔和的蓝光，感到莫名的心安，“你知道吗？我偶尔会想象，如果你有实体的话，会长什么样。”
“一定很英俊，是吗？”
“算是吧。你的声音很成熟，说的话却经常不正经，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有一双孩子一样的眼睛，很湿润，很明亮，就像外面的星星。”
“听起来不错，还有呢？”
“还有……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因为你老笑，你的笑声好听，样子肯定也不会差。”
“这可有点武断了，笑声和样貌之间是完全没有作用关系的。”
“这是第六感，Tony，你又要给我念统计数据了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我不需要。Tony，你这个数据狂人。”
夜还是那么黑，白净的月光还不足以照亮整座城市。Steve躺在床上轻笑着，终端被他平放在胸口的被子上，一点蓝光无声地亮着，使他的心房透彻光明。他没有开灯，他只需要这点光亮，就足以驱散梦靥。
TBC